還沒搬到新家公寓前,我和路大爺住在布魯克林底端─博根海灘(Bergen Beach)─的舊家。這個舊家是路大爺三十年前買的房子,居住環境很好,但是離曼哈頓路途遙遠,必須先搭巴士到地鐵底站,再搭地鐵才能到曼哈頓。我研究所畢業後,在一家位於皇后區的華文媒體工作,每天從布魯克林通車經曼哈頓至皇后區,全程將近二個小時,苦不堪言,因此一直想在離辦公室較近的地區買個公寓或小房子。
我們在美國經濟海嘯發生前,曾經花一年多時間在皇后區陽邊(Sunnyside)及傑克森高地(Jacksone Heights)看房,因為此地離我當時的辦公室很近,房價也比布魯克林便宜。但是路大爺那時對於再置產抱著消極的態度,加上他並不喜歡皇后區,所以房子看來看去,他都很不滿意,我們也為此發生多次爭執。看房子看久了,我們都累了,選擇妥協,折衷選中一個一臥房的合作公寓(CO-OP)。準備簽字的一剎那,我卻非常猶豫。這時,律師說了幾句他對這個公寓資產的看法,加上仲介為逼我們簽約而說了些不該說的話,惱怒了我們。我們心想,反正這間公寓也不是我們的夢想公寓,氣得罷買。
四年前,美國陷入經濟海嘯的困境,房地產市場崩盤。美國總統奧巴馬為鼓勵美民買房子,推出一個資格限制的8000元減稅方案,很多想買房的美國人趁機進場,也重燃我的屋主夢。
我研究過這個減稅方案的資格條件,如果我和路大爺分開報稅的話,條件符合申請資格,但是我們打從結婚之後就一起報稅,整體條件就被排除在減稅資格外。不過,我仍然催促路大爺看房、買房,理由是此時的房價有轉圜的餘地。路大爺本來就對房地產有興趣,以前常把看房當成休閒活動,從房市鼎盛看到房市衰退,如今房價稍有回落,他也開始心動了。
此時的路大爺一心要買新公寓,而且指名要共有公寓(CONDO),說是很多共有公寓有所謂地稅減稅案(TAX ABATEMENT,與上述方案不同,這是紐約市府推出的方案,主要是針對納稅人年年必繳的地稅,主要目的是鼓勵消費者置產,進而鼓勵建商蓋新房子),我們每年只要繳幾百元的地稅,於是開始了我們認真看房的業餘生活。
看房首先挑地點。路大爺住慣了布魯克林,怎麼看皇后區就是不順眼,最討厭哈林區及布朗士。他不想搬到史泰登島,因為過橋費太高,又有垃圾山;曼哈頓房價太高,又難找停車位,我反對得厲害。選來選去,布魯克林成唯一目標。
離曼哈頓不能太遠、離地鐵站要近、容易停車、購物方便、餐館選擇多等等是我們找房手的幾個主要條件,我們因此鎖定高級住宅公區公園坡(Park Slope)一帶,以及臨海灣的灣脊(Bay Ridge)。
路大爺還附帶一個條件,那就公寓不能位在一樓,因為小偷或搶匪闖空門時,一樓往往最先受害。我們有個朋友在灣脊有個位在一樓的小公寓,二十年遭竊賊闖入,他當時在家,聞聲追賊,沒想到劫匪洗劫他家外,還痛打他一頓。他受傷嚴重,住院多月雖然復原了,但從此心頭有創傷,最後從警局提前退休。是的,他也是個帶槍的警察。
我們看遍了這兩地的新建公寓,看來看去都有很多問題,第一是,雖然房市不佳,但是很多建商開價仍然很高,不願意降價;第二是,很多新公寓用料太差,有些還不符建築或是安全法規;第三是設計問題,不是房間很小,就是置衣間太小。
我們最中意的一間公寓位在灣脊,公寓的建材用料十分高級,還有個偌大的後院及停車位,就是置衣間及廚房小了點。雖然這間公寓位在一樓,但是路大爺實在太滿意這間公寓,加上這一帶治安很好,如今防盗設備也相當先進,把原先說好的附加條件拋之腦後。不過,我們最後仍然沒有買下這間公寓,因為它的售價與我們的預算仍有段小差距,屋主及路大爺都不願讓步,最終就不了了之。
這間排名第一的房子買不成,我們就回頭看第二名的房子,也就是我們現居的新家。為什麼這間公寓會脫穎而出呢?主要是這棟公寓是小公寓,一層一戶,沒有左鄰右舍,隱私權較好;離公園坡市中心較遠,路邊停車容易;室內隔間設計合理,沒有過大的浴室,置衣間因而有足夠空間,房間也相當寬敞;同時因為小,建商並沒有委託任何管理公司管理,管理費因此十分低廉。此外,我們第一次看房時,仲介告訴我們價格非常有彈性。也就是說,雖然公寓售價高,但如果運氣夠好,我們也許可以在預算之內買到這間公寓。
我們來回看了幾次這間公寓,路大爺還是嫌東嫌西,反倒中意第三名的房子。名列第三的公寓地理位置更接近公園坡的中心,也設有停車場(需另外購買),大廳美觀氣派,完全是豪華公寓的派頭。不過,擺在眼前的問題是,它的開價與第二名的公寓相當,但建商給折扣的意願很低。
為了買哪間公寓,我和路大爺又展開了「鬥爭」。
按理說,路大爺是金主,話語權應該最大。不過,如同台灣家庭的「主婦至上」原理一樣,我實際是一家之主,握有決定權。路大爺堅持要和第三名公寓的建商周旋到底,如果買不到他要的價格,他決心再等等;我則打定主意要買第二名公寓,因為我知道,要在這個區域內找到符合預算、又要符合要求的公寓大概只有這一家,因此非得手不可。最後,我運用女人的絕技:哭功加耍賴,追使路大爺就範,如願和建商談妥價格,等了大半年, 等到交屋,晉級至屋主行列!
最後說一句,三年後,紐約擺脫經濟衰退的陰霾,房價回漲,布魯克林更是漲得不像話,我們的公寓也水漲船高。我得意地向路大爺邀功:「看吧,你該感謝我當年逼你買房子!」他笑笑地點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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